说到这里可能有些人就要烦啦,什么权力不权力、监视不监视的,玩会儿手机而已哪里来那么多理论。
但我们想要的“我分享我的,你看你的”这种相安无事的网上生活其实是很稀缺的。即使我们不曾真的说过话,但传达与接收、看与被看之间已经存在了剪不断理还乱的权力关系。
今天,完全的“信息不对等”局面已经开始瓦解,我们正从“全景监狱”向“共景监狱”变化[3]。比起利于当权者监视的“全景监狱”,“共景监狱”更像一个围观结构,指众人对个体的凝视。
虽然当一个人主动关注一名博主、主动接受这个博主的言论影响时,似乎这位博主才是握有权力的那个人,但实际上,被许多人关注的那个博主正处在所有人监视的共景监狱之中。
楚门生活在导演为他量身打造的真人秀节目,每时每刻全世界都在关注他。电影中的楚门正处在共景监狱之中 | 《楚门的世界》剧照
的确,深受喜爱的博主们的确握有权力——因为在某些方面他吸引着很多人的关注,这是一种“软权力”——但实际上,博主们通常看不见关注者们的动态,而他本人的动态却时时刻刻在关注者们的时间线上更新;某种条件下,博主们为自己创造了一种闭塞的独角戏语境。
而关注者们想给博主传达信息也很容易,只要没被拉黑,关注者们随时都可以转发、留言,以及发送私信等等。甚至关注和取关这两个行为本身,也都是传达信息的一种基础手段。
关注与被关注作为互联网时代的新型关系,被裹挟在看和被看、传达和接受的权力关系中。我关注了你,等于我给了你传达信息的权力;而我让你关注了我,也等同于给了你凝视我的权力。
不是取关,是惩罚
对于“粉丝的权力”,粉丝们其实是一清二楚的。加上很多博主出于营销或其他原因会倾向于发布更讨粉丝们欢心的内容,于是粉丝们就会被迷惑,以为他们对所有博主所发布的内容都有“订制”的权力,博主发布的所有内容必须与他们三观相同、取向相同,还必须条条新颖有趣。
粉丝有“订制”的权力吗?当然有,但粉丝“订制”权力并没有那么大,因为正如前文所说,互联网让我们处在“共景监狱”里,大家对彼此的影响力呈现相互虬结的样态;取关和屏蔽很难完全杜绝不顺意的消息被推到眼前。
通常我们能取关取关能屏蔽屏蔽,大家眼不见为净和和气气,可是话说回开头,为什么有些人取关了,一定要特意留下一句“取关了”的评论呢?
想想看,人们为什么要“摔门而出”呢?除了愤怒以外,巨大的声响也是对惹怒我们的人的一种威胁和惩罚。
留下“取关了”这样的评论,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威胁和惩罚。
这有可能并不是单纯地留给博主看的,而是留给博主以及这位博主的其他关注者和潜在关注者看的;给大家看的也不是一句“取关了”的评论,看的是这位评论的人,作为一个对于博主有权的人(无论这种权力是强是弱),对博主的威胁和惩罚。
图源:图虫创意
而碰巧,取关和留下评论,都是他们在这个博主身上拥有权力的体现。
这种威胁和惩罚有可能是污名(stigma),也有可能是社会驱逐(social ostracism)。
污名很好理解,就是将个体和社会不赞许的特质联系到一起,进行羞辱、毁誉。污名在网络骂战中比较常见。它有两个作用,一个是让他人远离这个被污名的人,另一个是让被污名的人产生自我价值的贬低[4]。
“取关宣言”是一场社会驱逐
保持和他人的社会联系是人们一项很重要的需要[5]。即使很多博主并不会记得具体有谁关注了自己,粉丝们也清楚地明白大大们不一定能记得自己——但这并不妨碍关注与被关注成为一种有价值的社会联系。
因此当粉丝终止这种联系时,他在对博主进行一种“驱逐”,同时他一定是希望博主因此受到影响的;专程去给博主发私信显得太过煞有介事,留下评论是最便捷又有效的方法,不但在对博主进行“驱逐”,还要求走过路过的网友们全都目睹这一刻,并且增加他们取关这位博主的可能性。
如果有人因为这条评论被“点醒”也取关了博主,他这种“公开处刑”就算功德圆满。
这又是一种“他们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又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什么这样做”的时刻。他们完全知道遭到社会驱逐会对个体造成什么影响——遭受网络社会驱逐至少会让个体遭受精神上的痛苦[6],和引起个体的自我去人性化[7]——但他们还是这样做了。
但最有趣的部分是,比起“可能”造成的影响,他们更清楚的是,一句小小的评论并不会真的造成多少后果。他们也并不关心后果。更多地,他们只是在发送评论的那一刻,恶狠狠地体验到了权力的餍足。
然而这里面的迷思是,我们是逃脱不开权力关系的,或者说我们没有必要“逃开”。只要我们有发声的工具,只要我们会被社会驱逐、恶语相向,或是社会接纳、良言美誉等等情境影响,我们就永远握有权力,也永远被别人握有权力。
但就和所有能伤人的武器一样,重要的并不是权力存在与否,而是它握在谁的手里。
参考文献
[1].Nye, J. S. (2004). The benefits of soft power.Harvard Business School Working Knowledge.
[2].罗骞. (2015). 所有的力量关系都是权力关系:论福柯的权力概念.中国人民大学学报,V29(2), 63-70.
[3].喻国明. (2009). 媒体变革:从“全景监狱”到“共景监狱”.人民论坛(15), 21-21.
[4].李现红, 何国平, & 王红红. (2009). 艾滋病羞辱和歧视的概念及研究工具发展状况.心理科学进展,17(2), 414-420.
[5].Bastian, B., & Haslam, N. (2010). Excluded from humanity: the dehumanizing effects of social ostracism.Journal of Experimental Social Psychology,46(1), 107-113.
[6]. Smith, R., Morgan, J., & Monks, C. (2017). Students’ perceptions of the effect of social media ostracism on wellbeing.Computers in Human Behavior,68(10), 276-285.
[7].Bastian, B., Jetten, J., Chen, H., Radke, H. R., Harding, J. F., & Fasoli, F. (2013). Losing our humanity: the self-dehumanizing consequences of social ostracism.Pers Soc Psychol Bull,39(2), 156-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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