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古时南京,有一个地方,叫长干里。长干里有个男孩,叫竹马;有个女孩,叫青梅。两人从小在一起玩耍,长大,郎才女貌,结成了夫妻。李白据此写了一首诗《长干行》:“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这一个老掉牙的故事,让李白一个“弄”字,就把男人的心全部惹骚了,骚的千年不丢,想入非非。不管婚内的,婚外的,都想着日夜“绕床弄青梅”。一大堆唐诗中,也就这一个“弄”字,俗到了极致,便把唐诗推向了雅的巅峰。成了自《诗经·氓》后,对男女爱情最煽情的演绎。
在古代中国,青梅竹马如原野上的小草,恐怕只能生长在乡野陋室。皇室的公主,官宦的女儿,高墙深闺,那有机会,如乡野人家的女儿,可以出门采野菜,踏青,玩耍,和同龄男孩嬉闹而后相识呢。到后来,男女受授不亲,如一道紧箍咒,从天庭撒向乡野后,普通人家的女儿,异姓之间,张家的小哥,李家的姑娘,再也不敢肆无忌惮地同男孩子玩家家了。于是,姑舅新眷,表哥表妹,成了青梅竹马的唯一类型。
花亭曾经说过,“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就像光着身子自由嬉戏在伊甸园的孩子,他们的世界是光滑圆整、自给自足的。”这话中肯。他们两小无猜,成长的过程,如顺水的舟,顺风的筝,没有经历过通常人情的折磨和爱的烦恼,更没尝过逆水行舟,逆风前行的滋味。他们想怎么玩耍就怎么玩耍,偶有些苦恼,也会被平时的嬉戏抚平。他们的内心是一个世外桃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心无他念,里面鸟雨花香,和风日丽。
这种无风无浪,无忧无虑,如酒醇般香甜的爱情,年轻人怎不向往。小伙子们想像着自己就是那英俊的竹马,而同村或者同桌的某个女孩就是那羞涩的青梅,小伙子们不知道唐诗背后的真相,这对浪漫的青梅竹马,婚后一个日暮倚修竹,愁老了红颜;一个重利轻别,早忘了当初的誓言。《长干行》的诗行里,有的不仅仅是童年的天真烂漫,有情人终成眷属的完美,更有那刻骨的相思与寂寞。世上最美的花朵,也最易遭遇风霜的侵袭。昙花艳丽,只是一显啊。
现实中真若有如此完美的幸福,上帝也会心生嫉妒的。这样的爱情,因为太过于完美,也就太轻易了。如同脆美的玻璃人儿,经不起轻轻一碰。这样的玻璃人儿,落到凡夫俗子手里,有的,不是陶醉,不是幸福,而是整天怕碰着伤着,怕红杏被墙外摘去的提心吊胆,令人丧气。于是,上帝安排她们长大,安排她们自由,安排她们偷吃禁果,但门里的要出去,门外的要进来,和谐终尔有了裂隙,接着外面的风雨雷电,一股脑儿侵袭进来了。没有经历过寒霜雨雪的爱情,如温室里的嫩绿,不能承受寒霜雨雪的打压,终于枯黄,分崩离析了。
于是,一个童话终于结束了。
02
人类自有爱情故事以来,从来就不是浪漫的轻喜剧,而是寓言和悲剧。这样的悲剧,早在“青梅竹马”这个成语产生之前,就在《诗经·氓》中诞生了。只是人们的精力都被后来李白的一个“弄”字勾引了,记住了《长干行》“弄”的浪漫,忘记了《卫风·氓》“弄”的伤痛。
《诗经·氓》中的女子,原本是一位靠采桑、养蚕、缫丝卖钱为生的乡下桑女。但当她把自己一生的情感经历用歌谣唱出来时,在先秦,她就成了李清照一样女诗人,女歌手了。而氓,是一个从别处流浪到卫国的农民,暂且叫他氓民吧。农闲时节,他又“抱布贸丝”,摇身变成了小商人。商人是唯利是图的,这就比纯粹的农民,多了份商人的精明与算计,少了种农民的憨厚与诚实。而卫国,又是今天的河南,大概在清丰一带。氓的所作所为,不幸让河南人的精明作假有了历史的渊源。
春夏,正是人情窦初开、催熟爱情的季节。那天,天气很好。桑女早早到集市上卖丝,氓民也来了。往常,氓民总是嗤嗤的,笑嘻嘻的,抱着布匹换她的缫丝。一来二往,那敦厚老实的样子,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影响。但今天,氓民不是来做买卖的,而是叫春的,正式开口向她求婚了。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桑女有些心惊,而后便是坦然的接受。一个热烈追求,一个痴心相爱。氓民想快点娶她。但桑女没答应,桑女是传统农家的女子,氓民直接求婚,又没请媒人,这是不合礼俗的。所以,当桑女送氓民过了淇河,一直送到顿丘(今河南清丰)分手时,桑女说,不是我没答应你,也不是我故意推延了婚期,是你没请媒人,你不要生气。
等待情人的滋味,是不好受的。桑女家的院墙,是垛破土墙,墙上有个豁豁。这个豁豁,不知道是先秦的男人们翻墙头,偷情留下的,还是院墙自然破败形成的,《诗经》没有介绍,这个豁豁,就成了一个迷。桑女每天忙完家里的活儿,就爬到破院墙的豁口上,凝神遥望遥远的复关。复关是氓民的家,要过淇河,过顿丘,离的很远。但在桑女的心中,好象近在村口,以为爬到院墙的豁落里,就能看见他。这和哥哥走西口的情景很象。哥哥走了西口,妹妹每天就在村口瞭哥哥,什么时候来,但等来的总是看不到哥哥的烦恼。
如果院墙上的这个豁豁,是桑女爬磨下的,那桑女等待的时日就很长。桑女也看不到复关,看不见氓民。才觉复关远在云雾中,又以为他负约不来了,就一个人伤心地流泪。盼啊盼,终于等来了氓民,方才悲愁的心,瞬间又烟消云散,桑女忙掸掸身上的灰尘,擦去眼泪,两人又说又笑,恢复了想见时的欢喜。经过这样多次约会,桑女真正爱上了氓民,情深意笃,爱得坦荡,爱得热烈。在那样一个礼崩乐坏的时代,桑女终于原谅了男子没有请媒人的礼俗,毅然答应和氓成亲。没有媒人的恋爱,可算是真正的自由恋爱。不似青梅竹马,胜似青梅竹马。桑女说,你去占个卜,求个卦吧,如果卜筮的爻辞说婚姻吉利,就“秋以为期”,打发个车子来娶我,并把嫁妆拉走。真真一个善解人意、通情明义的女子啊。方玉润评这一段云:“不见则忧,既见则喜,夫情之所不容已者,女殆痴于情者耳。”(《诗经原始》)一个“痴”字。点出了桑女钟情之深。
但桑女不知道,爱永远是一个未知数。就像两小无猜,猜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猜得到开始,猜不到结局的。何况世间的一切充满了变数。桑女初为人妇时,“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为曾经的梦想,这道自己圈定的圜囿――爱情。她担当了一切的辛苦与操劳,早起晚寝,辗转辛劳,勤苦劳作,不分今日与明朝。无论怎样的困苦她都甘心忍受,无论怎样的委曲,她都忍辱负重,无论多重的担子,她都勇于承挑。日子刚一好过,男人的暴戾残酷的本性,就全暴露无疑了,感情上三心二意,生活上百般刁难。这一切,她都忍了,甚至连丈夫的暴怒虐待也毫无怨言。
谁知到头来,她却依然未能摆脱一幕被休的人生悲剧。氓民纯粹是一个只图“绕床弄青梅”的人,“弄”过了,青梅就成了他的玩物。昔日的少妇,变成了黄脸婆。丰韵不在,美丽不在。就如桑树叶子,春天还绿油油的,现在变成了秋天的黄叶。氓的翻然变脸,比翻书还快,使她多年的憧憬与辛劳,顿化泡影。残酷的现实留给她的只是一掬辛酸的眼泪。但没有人能理解她的伤痛,连自己的亲兄弟,也因为这婚姻没有人说媒,对她也是嘲讽式的笑,“兄弟不知,嘻其笑矣”。这和《孔雀东南飞》中刘兰芝在休归途中预想到的“我有亲父兄,性行暴如雷,恐不任我意,逆以煎我怀”的情形,是何其的相似。其实,世人的讥笑嘲讽,对于她早已无足挂怀了,自己留给自己的只是反思,“静言思之,躬自悼矣”。
读到这里,总是有一幅画面浮现在我眼前:一个遭人抛弃的憔悴女子,伤心地走在回娘家的路上,世上再没有她的安身之处了,只有娘家。她走走停停,伫立在曾经等待恋人的淇河岸上,可是斯人已去,情感不在。眼前的风景更是面目全非,惜日“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叶润泽有光,女子容颜亮丽。如今却是“桑之落矣,其黄而陨。”桑叶枯黄飘落,女子憔悴被弃。江风吹动着她的裙角翻飞,无数往事不由得涌上心头。她本梦想着与氓“及尔偕老”,白头到终,哪知“老使我怨”,反目成仇。回想未嫁之时,他“言笑晏晏”,“信誓旦旦”,谁能料到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男人在装逼,一但事成,“不思其反”,忘义食言。
桑女伤感地发出了“淇则有岸,隰则有泮”的感叹:浩浩荡荡的淇河水啊,你再宽也有堤岸;广阔连绵的沼泽地啊,你再大也有边际。为何我的痛苦竟没有到头的时候?人的头脑往往在悲伤时比热恋时更清醒,更冷静。“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桑葚虽然甘甜,但鸠吃多了也会致醉;爱情虽然美好,但人迷恋了则易上当受骗。男人沉溺于爱情犹可解脱,女子一旦堕入爱河,则无法挣离。这是多么沉痛的教训啊!
好在,这时候的桑女不再是悔恨,只是在追忆,追忆往事的不堪回首;不是在愤怒,只是在哀悼,哀悼自己曾经的痴迷不悟。“反是不思,亦已焉哉!”桑女没有变成冤妇,她终于下了决心,与那男子割断了感情上的联系。从此后,不再希望他回心转意,算了,算了。那怕这个“算了”,说的口是心非,心仍相思,放不下,但只要说出口,心再疼,都超越了自我。这是一种用整个身心的破损重创换来的冷静和清醒。“心如止水”是一种幡然悔悟,是她审视遍体的血痂而生出的一种劫后余生的宁静与从容。
上帝对爱情的嫉妒,不仅仅是给她伤痛,让她离兮。还给她更残的伤痛,一致让生命如秋叶,枯黄陨落。新月派诗人、出版家、翻译家邵洵美,与妻盛佩玉就是姑表兄妹,青梅竹马。单说两人名字的来历,就让人羡慕。其名“洵美”是他在10岁时据《诗经》“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美,洵美且都”而改的,为的是让自己与所喜爱的人名字永远连在一起。佩玉琼琚,洵美且都,多浪漫,多好!可是,现实给予他俩的,并不是浪漫,而是冷嘲热讽与残酷。就因为盛佩玉乃大官僚资本家盛宣怀之孙女,也因他因一味吟风弄月,追求“唯美”,而遭到鲁迅的猛烈抨击,说邵洵美是靠妻子丰厚的陪嫁办书店、跻身文坛的诗人。而邵洵美的不幸还在后头,从“反右”到“文革”,他被逮捕审查,挨斗受批,终而迫害致死。死时窘迫得连身新衣服都没有。
03
有人说:氓“婚前是羊,婚后是狼”。
我觉得,这个评价,比那些专职的文艺评论家高明多了。只是这个比喻,虽然形象,但稍欠确切。羊是生在青草滩上的一朵白云,天性温顺。把氓比作羊,太抬举他了。桑女才是温顺的羊,单纯质朴的羊,逆来顺受的羊,任人宰割的羊。我把《氓》从头读到尾读遍,从他主动求婚,到抛妻远去,都没读到他半点温顺的地方。热恋分别时,当是男孩送女孩,而氓民和桑女分手,都是桑女送他,过淇河,过顿丘,还恋恋不舍。相约时,当是男孩早到,守信于前,但桑女和氓民的相约,每天都是桑女爬在墙头上等他,把院子里的土墙头都爬磨出了豁豁,等的心伤,等的流泪,而他从来没有早到过一次。要在今天,这么不守信用的男人,再富有,脑子稍不短路的女子,怕都要对他的诚信打个问号。婚后,氓摇身一变,本性逐显,对女人的暴戾,把女人当牛马使唤,就不说了吧。我以为氓“婚前是狗,婚后是狼”。求婚时,他唯一表现出来的,就是对女子的忠诚,如狗样的忠诚。而狗的忠诚是真,他的忠诚是假,狼性是真。自然,先秦时的这个氓,连狗都不如了。
好多文学评论家们与权威的《诗经》评注书籍,都把《氓》中桑女的婚姻悲剧,归结于夫权制度的产物,归结于封建社会的产物,归结于商人唯利是图的产物。反映了当时男女不平等社会的真实面貌。我觉得给桑女的悲剧套上这“三个归结”的大帽子,很好笑,对桑女太冤,对氓民太仁。有了这三顶大帽子,氓的假丑恶,就被天下大势掩盖了。桑女若显灵,断然不会接受这三顶帽子的。文学家们不评论文学,不说道人性,怎么都舍弃文学,干起了社会学家的事儿。我觉得,评论《氓》,一句“氓不如狗”,就够了。这才是文学评论的本质。这四个字的文学价值,远比那“三个归结”要准确的多。同样,这三顶大帽子,戴在普通百姓、凡人、夫妻的头上,担子实在太重,使命实在太大。
今天不是夫权社会,不是封建社会了吧,今天是文明社会,男女平等,妇女能顶半边天了吧。但现实又怎样呢?那些大款,富豪,贫穷时,拖人说媒亦好,自由恋爱亦罢,娶美妻回家时,那一个假装的不是狗一样的忠诚,当有了钱,富的流油,一翻脸就阔时,抛弃糟糠之妻,玩小姐,包二奶,偷情人,养小妾,离了又娶,娶了又离的,还少嘛?这样的现实,又归结于什么的产物呢?总不能仍然把锅甩给夫权,甩给封建,甩给万恶的旧社会吧?台湾的蔡英文,可以把所有的破锅甩给马英九,但文学评论的锅不能甩的无边无际啊。即便单纯地扣一顶商人唯利是图的帽子,对氓是合适的,靠谱的,但对大多数的商人,就不靠谱,实在太冤。我所认识的商人朋友,企业老板,其积累的财富,在地方上,虽不能说名列前茅,也是屈指可数的,但对婚姻家庭都很忠诚,对老婆就比一些有文化的人还要好。他们虽然不会说花前月下,但知道怎么让女人享受生活,过得开心,他们知道一句宿命的话,我的女人旺夫哩,糟糠之妻不可抛。所以,用那三顶大帽子,去安慰桑女,去解释她婚姻的悲剧,实在是不靠谱的。唯一能说得通的,是人性,人性的变化无常,人性的根基不善,人性的品质不优,才是根本。
不同的社会制度,能规定一夫多妻,一夫一妻,但规定不了人性的善恶。这就是中国五千年,不管法治如何演变,德治一直不丢,亦不能丢的原因。人性恶,一夫一妻制下,照样偷情,玩女人;人性善,一夫多妻制下,也会抱一妻而终。所以,一个真正的好男人,优秀男人,即便在夫权社会,在封建社会,对待他的女人,仍然是好的,或比较好的。人世上,不论仕子,还是商人,武夫还是农民,好男人终究是多数。不然,中华民族五千年,单靠几个帝王的三宫六院传承?单靠那些人种精良的仕子传承?天天造人,不行吧?五千年农耕文明,善良的农民才是民族传承的主体。而家风,世风,社会制度,只是影响婚姻的一个外在因素罢了,表现出来的,只不过是男女尊卑不同,地位不同,内外分工不同。那三顶大帽子,绝不能成那些如狗如狼的男人们抛妻离子的理由。《氓》诗通过氓和女两个形象的鲜明对比,就对比了个谁真谁假,谁善谁恶,谁美谁丑,仅此而已。
揭示人性之善恶,弘扬人性的真善美,贬挞人性的假丑恶,才是文学的根本任务,也是评价文学作品的首要前提。历史上,凡是背书在案的婚姻悲剧,爱情悲剧,表面上,都是由万恶的旧社会造成的。实事上呢,都是人性的善恶造成的。不管男人和女人,都存在人性善恶的问题。先秦时期,凡是名字中带“姜”的女人,偷情乱淫,甚至乱了人伦,被史家记录于《春秋左传》,永世不得翻身,但只代表齐国几个名有“姜”字的女人的风流与放荡,自由与淫奔,并不代表所有女人。说大了,这几个名有“姜”字的女人,只是给齐国的脸上抹黑罢了,更不能说明其它国家的女人的人品、人性都出了问题。《诗经》中更多源于底层的爱情故事,其故事之美,人性之美,就感动世人两千年。现代社会也一样,男人性恶不善,对爱情不忠、不贞、不义,婚姻必定不幸,这是女人的不幸;女人性恶淫荡,对爱情不忠、不贞、不义,婚姻必定不幸,这是男人的不幸。除了人性的真善美,在不同社会制度下有不同的内涵,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我还是想赞美人性的真善美。桑女结婚以后,她安贫,和氓共同过苦日子。她辛勤,把家务苦累一齐挑。她坚贞,当家境逐渐好转,遭受丈夫虐待时,始终不渝地爱氓(女也不爽)。被弃以后,她冷静理智,看清了氓虚伪丑恶的嘴脸,坚决地和氓决绝。她从一位纯洁多情的勇敢少女,到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妻子,再到坚强刚毅的弃妇。她性格的发展,是随着和氓关系的变化而发展的。先是温柔敦厚,贤惠善良,后是忍辱负重,坚强刚毅。自己的命运,自己抗;自己的选择,自己受。她哀婉而后醒悟,没有变成一个冤妇,这就让她的形象,一下高大了起来,傲然屹立于春秋的大地上。反衬出来的,是氓的人格的矮小,形象的矮小,人性的不真(假),不善(恶),不美(丑)。这就是《氓》中桑女与氓的文学形象。
04
婚姻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氓》留给世人对爱情和婚姻的思考,是无止境的。有一些男人,确实婚前是狗,婚后是狼。狗性好识,狼性难辨。羊群里如何防止狼的进入,恋爱时如何识别狼的本性,而不被爱的火花闪坏了双眼,这是一门人生的艺术。人性识不透,但又不能不识。狼喜欢羊的温顺,喜欢羊那鲜红的血,以美貌第一的男子,大致是有狼性的。狼喜欢头狼的号召,这是狼群的世俗,以世俗第一的男子,大致是有狼性的。狼喜欢狼群的争斗,有时为一块羊肉,可能会争的头破血流,斤斤计较男女之间谁对谁错的人,也是大致有狼性的。
爱情不能有美丑之别,因为爱情经不起美丑的风蚀。
丰韵之美,不是爱情的老本,更不是爱情的资本。《氓》中桑女的遭遇,说明仅靠美貌维持的婚姻是幼稚的。那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住风吹和雨打的。更何况,再美丽的花朵,也有凋谢的时候。再漂亮的脸蛋儿,终将会被岁月的刀刻上皱纹。以为感情永一,或者以为感情可以代替一切,同样也是天真的。初恋时的激情,会随着时光的流失而逐渐降低,甚至可能降到冰点,接近冷漠的状态。对情感的期望值太高,那么情感降温带来的失望就会越大,挫折感就会越深。《诗经》的时代,痴情女子负心汉的故事,不多,但也不少,就这一例,已够后人咂摸了。凡世间婚姻的不幸,受伤痛最深的莫过于痴情女子。但千年过去,风景依旧。为了爱情,她们一如既往,前仆后继,犹如杜鹃泣血,飞蛾扑火,声声不断,绵绵不息。或许,个中滋味,只有痴情女子自己知道。
爱情不承担世俗功能,因为爱情经不起世俗的欺凌。
世俗是爱情的妖魔鬼怪。氓,就是桑女在爱情之路上遇到的妖魔鬼怪。爱情的真谛,诗意一样的爱情生活,能彰显生命本真和信仰的爱情,人人梦想着追求。桑女,原本就想追求这样的诗意的爱情,属于生命本我的爱情。但桑女不知道,追求爱情真谛的路上,布满了丛生的荆棘。如同唐僧取经的路上,时时会遇妖魔鬼怪一样。世俗的多样性,决定了妖魔鬼怪的复杂性。修好一门爱经,远远超过唐僧取经所遇的八十一难。而世俗对爱情的摧残,往往源于亲情,源于父母,源于自身,源于夫妻一方的中途变节。犹如《西游记》中的妖魔鬼怪,往往以亲人、朋友、熟人的面目出现的一样。
陆游与表妹唐婉,两小无猜,青梅竹马。陆游二十岁与唐婉结婚,两人琴瑟和谐、情爱弥深。但不幸的很,两人婚后三年不育,加之婆媳不和,引起陆母不满。陆游迫于母命,万般无奈,便与唐婉忍痛分离。后来,陆游依母亲的心意,另娶王氏为妻,唐婉也迫于父命嫁给了同郡的赵士程。十年后的一个春天,陆游漫游沈家花园,正当他独坐独饮,借酒浇愁时,却与唐婉不期而遇,悲痛之情顿时涌上心头,随在粉墙之上奋笔题下《钗头凤》这首千古绝唱。唐婉看了,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也和了一首《钗头凤》词。不久,唐婉便郁闷愁怨而死。爱,为什么能够如此深沉,生死以之,以致在“美人作土”、“红粉成灰”之后的几十年,还让诗人用将枯的血泪吟出“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的断肠诗句?还有唐朝时,咱凉州诗人李益,与霍小玉的故事,亦被归结于世俗的牺牲品。一部《霍小玉传》,让咱们的诗人李益,再也潇洒不起来了。就因为他们都让爱情,承担了世俗中不该承担的东西。
雪漠的小说《西夏咒》里,雪羽儿却是一个不一样的女子。雪羽儿的身上没有一点世俗气息,是一种类似女神般的存在,而另一位女子紫晓,却演绎了一种很可能会发生在每一个世俗女子生命中的选择历练。与雪羽儿相比,紫晓身上有更多的世俗气,但她仍然不是世俗的。她的不世俗,体现在她始终有一种高于物质的追求,她始终在寻找一种生命中的诗意,也始终在寻找一种最质朴、最原始的生命力量。这种对诗意和生命力的寻觅,让她最终遇到了黑歌手,并且在这场命定的相遇中,实现了对世俗爱情的超越,让她拥有了一种真正的信仰。《诗经·氓》中桑女,就没这么幸运。令人不解的是,为什么紫晓一定要抛弃自己的家庭,来实现一种对爱情的超越呢?为什么不能仅仅实现心的超越,而留存那爱的形式呢?大隐隐于市,爱为什么不能大隐于市呢?因为她终于发现自己有拥有的,并不是真正的爱情,她实际上被一种爱的名义奴役了。
爱情不能有对错之别,因为爱情经不起对错的摧毁。
爱情不讲理,夫妻之间没有对错,只有相互间的理解与包容,谦让与善待,只讲二者的选择与承担。你爱的我不爱,狗爱的稀屎胎。因为鞋子合脚不合脚,舒适不舒适,只有自己的脚知道。但这一切,必须以人性的善与本真为前提。即便这样,关了自己的门,特嘛认真讲对错的夫妻,讲真理的夫妻,讲价值观的夫妻,婚姻的结局大多不幸。还美名曰:三观不合。三观真合拍了,那叫志同道合,只适合在办公室里并肩战斗。有好多的婚姻,就是被所谓的三观不合,所谓的对错给摧毁的,还以为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人们不知道,三观的合与不合,真理的对错,与爱情所追求的超越世俗,超越物质的生命的本真,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
杨乃武与小白菜不是青梅竹马,但小白菜处理情感的方式,却叫人叹服。据说杨乃武出狱后找过小白菜,可小白菜拒绝了,她遁入空门,宁愿枯守一盏风烛,也不肯成全一个美丽的梦。其实,小白菜嫁了杨乃武,世上只不过又多了一对贫贱夫妻。而他们永远分离,人类却拥有了一个爱情经典,又多了一份个人愿意承担的选择。这或许,就是小白菜所追求到的爱情的本真,放手,本身就是对诗意般爱情与生命的坚守。虽然小白菜对待情感悲观了些。但个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懂得。我们只有敬重,而不能评说。
爱情可以禅让于烟火,因为烟火能让爱情白头到老。
这个社会,终究是世俗的社会。大多数人,终究生活于世俗之中。我虽然讨厌世俗,但还必须把身心安顿到世俗当中。纯真的伊甸园,终究是爱情的理想国。潮水退后,人人都要面对沙滩。没有见过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可以永恒。真的,养在窗台上花盆里的爱情,史书上读到的,诗词中写到的,生活中找到的,除了悲剧,还是悲剧。没有生活的爱情,犹如没有风雨的窗台,经不起一丝情感的波折。热恋十年不如搅一年勺子,两小无猜不如多些嗑嗑碰碰,来得更实际,更有烟火味些。只有烟火才能熏出爱情的厚度,让男女多些宽容,多些包容,多些理解,多些忍让;也只有烟火才能熏出爱情的长度,携手并肩,磨合岁月,共度时艰,进而白首终老。这样的烟火,虽然没有爱情味,但有生活味。柴米油盐,伴酸甜苦辣,喜怒哀乐,伴春夏秋冬,风霜雨雪,伴悠悠岁月,这才叫日子。
真正的婚姻,是担责任,尽义务,过日子。不要把“过日子”三字,理解得那么俗气。人性的善良,往往就体现在琐琐碎碎的日子中,体现在烟火中。《诗经·氓》中的男子,就因为丧失了人性的善良,不担责任,不尽义务,不过日子,才让桑女的爱情碰的鼻青脸肿。把你的爱装进日子,把你的情装进日子,这日子,本身就是一杯纯厚的酒。看看秋天,落满金黄树叶的大街上,那些执子之手,相互搀扶的白发老人,如果你希望,他们就是你未来的身影,那么,请给爱情放一天假,不说爱,只说生活;不谈情,只谈烟火。一辈子不说一次爱的男人,是因为爱在心底里,爱在日子上。日子二字,是消灭爱情的最好食粮,又是夯牢爱情的最好实锤。当每天的炊烟,从清晨袅袅而起,到黄昏袅袅而落,爱的滋味,也就平淡如水,绵长醇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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