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游戏(五) 打“樲”
“耳朵”的“耳”,在我们沂源老家方言里,声调接近第三声;读音,我斟酌了半天,也没能够用合适的拼音“拼”出音来——声母是L;韵母,实在没有合适的音儿。
我们小时候玩儿过的一种游戏——用木板儿去打那个用一截小木棒削成的“两头尖”的东西的游戏,叫打“耳”(方言里“耳”的读音),我查了好一阵子的字典,也没找到能够恰如其分地表达其相应意思的字,只好用“樲”字来代替了(查字典,樲读 èr,意思是:酸枣树;虽然声调不同,但意思上好歹沾点儿边儿——“樲”,是用木头——有的是用枣木——做成的)。
要打“樲”,就得先砍、削个“樲”,再锯(砍)一个打“樲”的板子。
选择一根两、三个大拇指粗的木棒儿,截下半拃长的一段儿,用斧子或刀削去皮,按照一定的坡度,把它的两头耐心地削得细而尖,形成中间粗两头尖的形状,一个“樲”就算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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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或锯、砍)一块两拃长一拃宽的木板子,在板子的一拃长的地方下锯(下刀),小心地把木板子锯(砍)成一把菜刀那样的形状,打“樲”的板子就锯(砍)成了。
拿着“樲”和板子,就可以上街去和小伙伴们打“樲”了。
当年,打“樲”这个游戏,不光小孩子们玩儿,小伙子们也玩儿。
在分伙儿打“樲”之前,要先垒个“樲窝”。
找几块石头,在俺第六生产小队办公处那三间大北屋的南墙根儿下,或者在侯立邦四爷爷家东屋的东墙根儿下,靠墙立起一个两面是“石墙”一面是“门口”的“石窝”,“樲窝”就垒好了。
玩儿打“樲”的游戏,自然需要先或两人或四人或六人地来分伙。
分好伙,开始打“樲”(比赛)。
一般先“包袱剪子锤”,取胜的一方先打。
先打“樲”的那一队,其中的一个队员站在“樲窝”边上,记不大清楚是把“樲”扔出去,还是一板子扇出去了;另一队里的一个队员从地上把“樲”拾起来,右手(或者左手)的拇指食指捏着那“樲”,举起在眼前,眯起一只眼,朝着那“樲窝”瞄一瞄准头,然后,胳膊快速后扬再猛地往前把那“樲”往前面的窝里扔去。
如果扔得特别准,那“樲”不偏不倚正好扔进了窝里,打“樲”那一方往外扔(扇)“樲”的那个队员,就被”报销“退场,另一个队员接着上场。
因为隔着“樲”窝有点儿远,那栮又轻形状又有些独特,所以往窝里扔那“樲,”一般不大可能扔得那么准。如果那“栮”被扔到离窝一板子多一点儿距离,对方刚才往外扔(扇)的“樲”那个队员,就喜滋滋地握着板子的把儿,蹲在“樲”的旁边,把板子照着了“樲”朝外的那个尖儿,眯起一个眼睛瞄瞄准,扬起木板刀快速地“砍“下去,那“樲”的一头受到猛然地一击,一下子蹦起来,朝前面落下去;如果那“栮”被扔在了离窝超过了三板子的距离之外,那,对方那个队员就喜不自胜地哼着小曲——连续“砍”三板子。等“砍”完了,就可以计算被“樲”打出去多远了。
计算“樲”被打出去的”尺数“(一板子的长度算一尺),有两种算法:一种是目测估算;另一种,从“樲”窝边上开始,一板子接一板子往外量——如果距离远了,可以估算;距离近了,就量。但估算有一定的“风险”,如果你估算的尺数对方有异议,人家就拿板子一板子一般地量过去。要是量得的实际尺数比你目测估算的尺数小,那,你就得退场,而且你们这一队先前累计的尺数也被“归零”。所以,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比赛打“樲”,都是来保险的:一板子、一板子地量。那些大小伙子们打“樲”,才经常用目测的方法估算尺数。
如果手气臭,一板子下去,那“樲”不但不向前蹦,反而向后蹦到了窝边上,而且离窝的距离小于一板子,那,你就得退场;手气特别臭的,一板子下去,那“樲”不偏不倚地蹦进了窝了,那可就真是“臭了窝”“臭到家”了!在双方队员或责备或哄笑的声音里,你只好红着脸退到一边儿,满脸惭愧地看别人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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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打“樲”的“技术”好,当一板子下去,那“樲”蹦起来的时候,眼快手疾——“啪”地一板子,把那“樲”拍(扇)到了几十尺甚至几丈十几丈之外,这时候,你在双方队员的一片惊呼声中,就别提有多荣耀多得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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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板子拍出去,需要眼快手疾,需要技巧。刚开始学打“樲”的那些日子,我和窦立坦、窦硕法、聂文君、侯顺海、刘芳生等小伙伴儿们曾经扇过好多回,但大都十回里有八、九回扇空。有的时候,一板子扇过去,自己握着板子把儿的大拇指,极其准确地“扇”到了那“樲”上,大拇指立刻感到一阵火辣辣地疼!即便十”扇“九空,我们依旧一次一次笨拙地“扇”着,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有一次,“啪”的一下子,那“樲”被不偏不倚地“扇”中了,一下子飞到了十几步开外,我们一个个高兴地”嗷嗷“叫着跳了起来!
实冬腊月天,北风刺骨,虽然一个个被寒风吹得面红耳赤,但我们大家依然打得热火朝天。
那年腊月里的一天,午饭后。在我们第六生产队的“办公处”屋前,我大哥、二哥、三哥和窦硕德大姥爷、窦硕玉二姥爷、刘双三哥等几个小伙子一起,分伙儿打“樲”。我见他们打得热火朝天、精彩纷呈,不由得眼热心馋,跟在后面不停地央求:“让我也打吧!让我也打吧!”
我央求了一遍又一遍,他们一个个自顾自打得热闹,对我的央求充耳不闻,不理不睬。倒是我三哥不耐烦了,来了句:“小毛孩子!自家一边儿耍去!”
见到如此情形,听了这般话语,我先是很失望,继而很伤心,接着就很生气,而且越想越生气起来:“有什么了不得的!不让打?俺还不稀待地和你们打呢!”一边这样想着,一边拿着自己的“樲”和板子准备走开。一扭头,见窦硕德大姥爷“啪”地一板子把那“樲”扇到了远处,他们一帮子人一起跑向远处,计较丈数去了。
这时候,一个颇为恶毒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油然而生:“我往你们的‘栮樲窝里嗞上一泡尿,看你们还怎么打——谁让你们不叫我打!”于是,瞅瞅近处无人,我几步跑到那“樲“窝子边上,解开用破布条子拧成的裤腰带,往“樲”窝里“哗哗”地嗞了半泡尿——本来想嗞一泡的,但怕时间久了,被他们回头看到,只好把那剩下的半泡憋住——然后,赶紧扎起腰带,远远地跑到西边,自己一个人“认真”地练习打“樲”,只用眼睛的余光时不时地瞥向我大哥他们那边。
我大哥他们说笑着回来了。刘双三哥走在最前面,先到了“樲”窝边,自然是先看到了“樲”窝里的异常状况。只见他指着“樲”窝和我大哥他们说着什么。瞥见此情景,我赶紧继续“埋头”练习。又瞥见他们几个前后左右地看了看,大概是被尿嗞没了兴趣?也不知道他们说了几句什么,就一个个拿了“樲”和板子,各自回家去了。
见此情景,我先是兴高采烈,既而“义愤填膺”,心里话:“哈哈!谁让你们不叫我打的?哼!活该!”
有句俗语:“做贼三年,不打自招”,意思是说,做了错事或丑事,日子久了,就会自我招认——五十年前做的“错事、丑事”,如今也该“招认”了——今天,回忆儿时玩过的打“樲”的游戏,想起了当年的“恶作剧”,不禁“嘿嘿”地乐了!一边乐着,一边敲打这段文字——等我把这篇短文发到网上,刘双三哥他们看了,一定刚着(非常)惊讶:
“想不到哇!第四的看着老实巴交的,那泡尿,是他尿的?”*
惭愧,惭愧!嘿嘿嘿嘿……
2024年5月9日
注解:尿:(1)suī,名词;(2)niào, 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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