蒟酱（jǔjiàng），僰人酿造的世界上最早的果汁饮料，是僰人在饮食文化上对社会的巨大贡献之一。
悬棺里发掘的僰人竹杯（珙县文管所提供）
最早记载蒟酱的是司马迁《史记》卷116《西南夷列传》:“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越，东越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指晓南越。南越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牂柯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蒙归至长安，问蜀贾人，贾人曰：‘独蜀出枸酱，多持窃出市夜郎。夜郎者，临牂柯江，江广百余步，足以行船。南越以财物役属夜郎，西至同师，然亦不能臣使也。’”用白话文来说就是：公元前135年（汉武帝建元六年），大行王恢攻打东越，东越杀死东越王郢以回报汉朝。王恢凭借兵威派番阳令唐蒙把汉朝出兵的意旨委婉地告诉了南越。南越拿蜀郡出产的枸酱给唐蒙吃，唐蒙询问从何处得来，南越说：“取道西北牂柯江而来，牂柯江宽度有几里，流过番禺城下。”唐蒙回到长安，询问蜀郡商人，商人说：“只有蜀郡出产枸酱，当地人多半拿着它偷偷到夜郎去卖。夜郎紧靠牂柯江，江面宽数百步，完全可以行船。南越想用财物使夜郎归属自己，可是他的势力直达西边的同师，但也没能把夜郎象臣下那样加以役使。”
蒟酱产于古蜀郡的哪里？《华阳国志》记载：古僰道有“蒟”。明朝周洪谟《辨六县非夜郎故地》说：“独蜀出蒟酱……而历代郡志皆谓蒟酱出自长宁。”长宁为古代僰侯国的管辖地，是古代僰人世代居住之地，所以蒟酱为僰人所酿造确凿。
史书记载，“蒟酱流味于番禺（今广州番禺）之乡”，甚至曾远销印度，很有名气。早在秦朝时，常頞曾大略地开通了五尺道，并在这些国家设置了一些官吏，蒟酱便沿着五尺道向南偷运到牂柯江，再转运至番禺之乡。到汉朝，唐蒙从南越回到京城向皇上报告了夜郎国的情况，皇上就把夜郎改设为犍为郡，调遣巴、蜀两郡的兵士修筑道路，从僰地直修到牂柯江，使蒟酱能沿着唐蒙开辟的“五尺道”，即古代“南夷道”大规模转运南方，甚至到印度。
到底“蒟”和“蒟酱”是什么东西？
“蒟”，《史记》、《汉书》有“枸酱”，左思《蜀都赋》，常璩《华阳国志》作“蒟”，《史记》亦或作“蒟”。《说文》：“蒟，果也。从艸竘声。俱羽切。”关于“蒟酱”为何种野果所酿造，有关文献典籍对“蒟”的认识有一点是共同的，即蒟的果实可以为“酱”，故“蜀人以为珍味”，蒟被看做是一种可供酿造之用的果类。
据刘逵、顾微、宋祁诸家说，即扶留藤也，叶可用食槟榔，实如桑葚而长，名蒟，可为酱。《巴志》曰：树有荔枝，蔓有辛蒟。然则此物縢生缘木，故作蒟，从艹。亦作枸，从木，要必一物也，许君木部有枸字。云可为酱，于艹部又有蒟字。
“扶留藤”是什么植物？《吴录·地理志》曰：“始兴，有扶留藤，缘木而生。味辛，可以食槟榔。”《蜀记》曰：“扶留木，根大如箸，视之似柳根，又有蛤，名‘古贲’，生水中，先以槟榔着口中，又取扶留藤长一寸，古贲灰少许，同嚼之，除胸中恶气。”顾微《广州记》曰：“扶留藤，缘树生。其花实，即蒟也，可以为酱。”李时珍《本草纲目》卷十四，确指为：“蒟酱，……其苗谓之蒌叶，蔓生依树，……彼人食槟榔者，以此叶及蚌灰少许同嚼食之，……故谚曰：‘槟榔浮留，可以忘忧。’其花实，即蒟子也。”对此，也有不同意见，比如吴其浚《植物名实图考》卷二五“蒟酱”、“蒌叶”，据其在湘、滇、粤等地所观察，认为扶留无花实，当地人只取叶裹槟榔而食，与蒟子有异。但绝大多数古人都认为“蒟酱”为扶留藤果实所酿。
也有专家认为，蒟酱是僰人用“枳椇”，即拐枣，今俗名“牙米子”果实所酿，这应该是一个误解。
悬棺里发掘的僰人竹瓶、竹杯
“蒟酱”是一种果汁饮料，味甜，充其量算果酒，但绝不是烈性白酒。在汉代蒟酱出现前，川南僰人早已发现了果品自然发酵成酒的现象。明代人陈继儒在《酒颠补》一书中写道：“西南夷有树，高五六丈，结实大如李……倒其实，取汁流于罐，以为酒，名曰树头酒。”这种原始果酒的出现，启发了僰人的智慧，进而才出现了“蒟酱”这一真正意义上经过酿造生产出来的果酒，开了僰道酿果酒的先河。所以宋代人宋伯仁的《酒小史》确认“蒟酱”为一种果酒。因白酒中有酱香型，于是有人以“蒟酱”为酱香酒的出处，应该是误解。
明冯梦龙《喻世明言》里对蒟酱的味道、颜色以及酿造蒟酱的果树做了描绘，让我们更加明白地了解蒟酱完全是果汁饮料。《喻世明言》19卷说：
“又有一只船上叫买蒟酱，这蒟酱滋味如何？有诗为证：
白玉盘中簇绛茵，
光明金鼎露丰神。
椹精八月枝头熟，
酿就人间琥珀新。
……
揭开罐子看时，这酱端的香气就喷出来，颜色就如红玛瑙一般可爱；吃些在口里，且是甜美得好。……这蒟酱我这里没有的，出在南越国。其木似谷树，其叶如桑椹，长二三寸，又不肯多生。九月后，霜里方熟。土人采之，酿酝成酱；先进王家，诚为珍味！”
（本文参考了贵州民族大学王德埙教授《蒟酱千古之谜告破——宋儿童绞胎礼佛盘》一文，谨向王教授致谢！）
2020年7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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