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哲学翻译,无论是外译中还是中译外,都是一件明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事。因为特殊的机缘,我为《哲学动态》进行了五年的目录英文翻译,现在仍在培养年轻人完成这项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对中国哲学概念和术语的翻译积累了一点经验和思考,今天借此机会与诸位师友分享。

一提到翻译,大家爱用“信、达、雅”作为标准,但我从个人经验出发,这个标准或许适用于文学翻译,但却绝不适用于哲学翻译。对于哲学翻译,我更倾向于引用公元五世纪佛典的译者鸠摩罗什的话,“翻译工作恰如嚼饭喂人”。冯友兰先生顺着这个思路,明确提出“任何翻译的文字,说到底,只是一种解释”。在哲学概念的翻译过程中,理解和诠释的功夫是首要的,因此没有理由强求哲学概念译解的统一性。

在这个原则之下,对于中国哲学中独有的概念术语,当采用注音+英文对应词+解释的处理方法。

此法在冯友兰先生1946-1947年间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用英文讲授中国哲学史的课程整理而成的《中国哲学简史》(A Short History of Chinese Philosophy,Derk Bodde/赵复三)一书中广泛运用(该书为冯先生)。用拼音甚至汉字,不仅仅是为了给有能力或有可能阅读中文一个线索,也是为了最大可能地消除英文译解的言不尽意的缺憾。今天运用最多的也是这个方法。

概念

拼音

译解

Jen/ren

Human-heartedness/benevolence

Yi

Righteousness

Li

rituals, ceremonies, proper conduct

Li

Principle

Tao/Dao

the Way or Truth

忠恕

chung and shu

the practice of chung and shu means the practice of jen

知命

Knowing Ming

Fate, destiny, decree/the Decree of Heaven or Will of Heaven

太极

T’ai Chi/ Taiji

the Supreme Ultimate

Trigram(每卦分成个完整或分成两截的直线)

在翻译《荀子·天论》的时候,我采取的处理方法就是“Tian Lun” (On the World)。同样涉及到荀子的概念,“智心-Intellectual Mind”和“诚心-Sincere Mind”,也采用了拼音与英译的组合。

但是,有一类概念,我们几乎无法找到单一的英文词与其主旨相呼应,而是需要运用列举的方法,从日常生活中撷取众多实例来加以说明。

在这种情况下,上述拼音+译解的办法很难操作,只能采用直接移植的办法,即通过拼音把汉语哲学概念拉丁化。

这方面典型的例子有“阴-阳”,“风水”,“天”,“天下”,甚至“江湖”。这里首先要避免的就是直译、硬译。日常生活中有些直译如“春卷”-spring roll,“苦瓜”在美国华人圈中被叫做bitter melon,这些尴尬终将因语言的约定俗成性而被消除,但是如果对哲学概念进行直译,其结果或许是毁灭性的。比如“天下”这个概念,如果直译为all beneath the sky,它和“四海”(all within the four seas)是近义词,则因之不成其为概念而不知所云;若根据其内涵意译为the world,那么“天下”由“象思维”带来的形象性荡然无存,且二者的外延亦不完全对等。在这种情况下,按读音借助拼音将中国哲学概念拉丁化就是一条值得尝试的路径。英文作为国际性语言具有很强的包容性,“阴阳”、“风水”已经进入英语;当年《易经》被译成Book of Changes,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直呼其为I Ching。要想让其他概念被接受就需要像张琳博士这样,大胆实干,在实践中摸索出一条使汉语哲学走向世界哲坛的道路。

第三种情况,就是复合型的概念术语,不适合用拼音指代,必须采用意译法。

对这些概念的处理,译者必须在精研中西思想文化的基础上,勇于承担责任,大胆诠释,将概念的精妙处诠释出来。我举几个例子:

黄宗羲《明夷待访录》:Waiting for the Dawn: A Plan for the Prince

“慎独-self-disciplinary”

“精神修养-spiritual cultivation”

“静虚-vacuity in quiescence”

在《哲学动态》翻译中曾经遇到一篇文章——《从“曲”到“戏”——先秦“乐教”考察路径的转换》(王顺然)。根据所讨论内容,最终将“曲”译成Musical-melody,把“戏”译为Musical-drama,“乐教”采用Musical-Literary Education与之对应,这个结果是我目前比较满意的。同理,“诗教”用poetry edification也是契合的。

第四种情况,事实上也是贯穿所有翻译活动的,就是根据语境灵活处理。

我举两个自认典型的例子。一是关于儒家经典所说“对越上帝”的“上帝”。当年利玛窦为了在明代上层知识阶层中传播天主教义,从中国古代经典中选取了“上帝”一词来与基督教the God相对应。那么,当我们需要把儒家经典中的“上帝”一词译成英文的时候,就不能用God,而只能用拼音+汉字的办法处理为Shangdi (上帝),哥伦比亚大学东亚系李峰教授就是这样处理的。我在《动态》中碰到一篇题为“对越上帝与儒学的宗教性”的文章的时候,就采用了拼音+汉字的方法,将之诠释为“Connecting with and the Religious Character of Confucianism。

再比如,论及王阳明的“功夫论”时,不能因为kungfu已进入英语就乱用kungfu theory,还得回到本意,改用self-cultivation theory。

有一次遇到论邵庸“先天易学”概念的时候,这个“先天”就没有用a priori,而是用拼音表示,毕竟中西哲学在概念范式和思维方式上存在差异,不好在不做具体分析的情况下等同对待。

学无止境,译无止境。愿与诸位读者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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