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专栏 | 徐影：怀念父亲

/ 文/ 图：徐影

5月25日是慈父的忌日。2008年5月25日，父亲因心脏二尖瓣膜置换手术失败永远离开了我们，去了天国。人们常说，时间是治愈伤痛的良药，可十三年了，每当回忆起父亲进手术室时的眼神，每当见到父亲的照片或看到旧时的用物，我的眼睛禁不住噙满了泪水。

我们徐家是明朝开国军事统帅徐达的后人，由徐达的六世孙迁至崇明。先人徐启元（约1605明万历三十三年出生）业中医，原信佛教。1638年开始带领家人领洗信仰天主教，自此天主教传入崇明。我们家曾祖父辈从崇明搬迁到海门，也把天主教带到了海门，天主教便开始在海门广泛传播起来。祖父徐志和善良、内敛、勤劳，在海门天主教堂做后勤管理工作，祖母蒋选英家也信天主教。两人因教而生情，结合后生有四男三女，1935年出生的父亲是他们最小的儿子，也是寄予厚望的儿子。

海门镇旧时称茅家镇，海门天主教茅家半个城。天主教海门教区建立后，创办了各项事业，先后在茅家镇建造主教修院、锡类中学和小学、自来水塔、广济医院等，占据茅家镇的半壁江山。因为祖父的关系，父亲中学毕业后就进广济医院，师从有名的蔡国良医师，开始了他五十多年的悬壶济世生涯。父亲精修外科和皮肤科，也是海门皮肤病防治所的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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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从筹建人员配备到正常运行，造福百姓，花费了父亲大量的精力和心血，在皮肤病防治领域成效卓越，有多项科研获奖。如带状疱疹后期神经病给患者带来很大的痛苦，父亲能精准定位，打封闭，可以说手到（针到）病（痛）除。白癜风、牛皮癣是被人认为皮肤病界的顽疾，但父亲通过摸索和研究，采用中西医结合的方式，对早期白癜风和牛皮癣能够有效缓解，甚至治愈。慕名而来求助者不计其数。皮肤病防治所创立初期，当年的皮肤科门诊借用防疫站的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房间，前来看病的患者常常把房间挤得水泄不通。父亲十分敬业认真，医德高尚，医术精湛，这一方面得益于教会医院一些前辈医生的真传，另一方面他在解放之初已经完成医科大学许多科目的学习，且善于记录，善于总结归纳整理，善于刻苦钻研提高。而在长期的临床实践中，父亲又十分注重中西医的结合，发明创新了多种治疗方法。他以一种特殊的仁爱，为千千万万的患者带来福音，解除痛苦。

父亲同样以他的慈爱之心关怀着我们姐妹俩，既关心我们的生活、学习和成年后的工作，又关爱孙辈的健康成长。当年，姐姐出生40多天、我出生19天，我们便被送到祖父母家抚养，大伯母便成了奶娘。而每个周末，父母便从二十多里路外的县城来到祖父母所在的小镇，带来稀有的大米、红糖和奶粉。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因为父母辛勤工作、大伯母的奶水和祖父母的关爱，我们姐妹俩得以健康地长大。六岁时把我们及时接到城里，进了机关幼儿园，接受启蒙教育。为了健壮我们的体质，父亲带我们到清澈的大河里接受自由式的游泳训练。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父母就鼓励我们参加系统的排球训练，还为我们订阅各类报刊杂志，拓宽我们的知识面。所有这一切，为我们顺利地升学直至进入大学深造，都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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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4年9月，母亲在上海瑞金医院进修眼科，父亲在繁忙的工作之余，带领我们从青龙港码头乘一夜的轮船到达十六铺码头。让九岁的我第一次见到了大上海的高楼大厦，豫园琳琅满目的商品，也第一次见识了那一年国庆隆重的礼花。就在那年，父亲为我买了一身草绿色军装，这是那个年代最时髦的服装，也非常难得地在城隍庙前留下了一张珍贵的合影。

我和姐姐相继结婚以后，分别于1989年和1992年生养了子女，父亲为增添了外孙和外孙女而格外高兴，更是把浓浓的爱洒向了下一代。那时的父亲年已花甲，又是皮肤科领域独树一帜的专家，可他还是更乐于亲自为孙辈们做一些“小事”。那时候婴儿没有一次性的尿不湿，而是用棉布做成尿布，反复洗，反复用。母亲每天洗一大盆的尿布，用开水浸泡消毒，父亲负责晾晒。遇到下雨天或梅雨季节，更是把一大袋的尿布拿到单位热水汀上烘干，喷洒上花露水，叠放整齐后再带回家来供外孙和外孙女用，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在孙辈们的成长过程中，父亲又是那样地倾注爱心。他们上小学后父亲已退休，但他还坐诊皮肤病门诊，每天上学、放学他都亲自携他们过马路。把有限的退休工资都拿出来，为他们每天买新鲜又营养的食物，同样关心督促他们的学习，也培养了他们浓厚的学习兴趣。

父亲就是这样，像一头不知疲倦的老黄牛，自己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他把那浓浓的爱给了千千万万病人，恩泽家人和子孙后代。而父亲走的时候竟然是如此突然和匆忙，使我们无法适应和尽孝，留给我们无限的痛楚和不尽的思念。

如今，外孙和外孙女都已大学毕业，开始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多少次我伫立在黑夜里，仰望星空，寻找属于父亲的星星，隐隐约约，时近时远，仿佛看到慈爱的父亲念念有词，他在天堂保佑着自己的子孙。

又到5月25日，怀念我的父亲，我又一次潸然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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