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上)

北宋末年之黄伯恩,本是对狂草持否定之态,但当其观览《断千文》全卷后,却禁不住赞叹道:

及反复徐观 ,至“雁门云亭”,“愚蒙瞻仰” 等字与后题日月,则雄隐轩举,槎枿丝缕,千状万变,虽左驰右骛,而不离绳矩之内。犹纵风鸢者,翔戾于空,随风上下,而纶常在手;击剑者交光飞刃,欻忽若神,而器不离身。驻目视之,若龙莺飞腾,然后知其真长史书而不虚得名矣!

在西方有贝多芬之《第九交响曲》,我中华则有张旭之《断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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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诸般书道之中,唯有狂草,最为富含旋律之美。于此点上,其俯瞰篆、隶、楷、行,恰似视其为舆隶。盖因篆、隶、楷、行,无论汝如何欲求写意,其皆大小均等,皆难逃“算子”之讥。

《断千文》与《肚痛帖》,亦启示吾等,何为真正之狂猖之道。

六狂狷之道,大草正脉

张旭狂草之审美特质,可借一“狂”字以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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皎然赞张旭曰:“先贤草律我草狂!风云阵发愁钟玉。”此乃张旭之夫子自道,亦为其纲领所在。律者律法,狂乃其反面。于此,张旭将其先贤——钟王,主要为大王之草书,称作“律”,将己所创造之草书,名曰“狂”,此实乃至当不易也。

然则,何为“狂”乎?

“狂”之首要含意,乃“率意超旷,无惜是非”(《书断》)。此乃写意之艺术方法之定义,非独为对待传统之态度。此似为张芝之特质,然真正能达此者,乃张旭之《断千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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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千文》一气呵成,为保气息连贯如一,即便个别字有误,亦绝不修正。通篇毫无涂饰之迹。诸如“碎溪伊尹”中“溪”字右部,“接杯举筋”里“杯”字左部,皆为写错而未改之例证。然“辞溪伊”三字独占一行,乃是一笔挥就。至山谷之狂草,虽气焰稍敛,却仍记此要点,于写错字旁,标注“小非”,亦绝不修饰。无胆略之书家,断不敢如此为之。张旭则异。其书写之时,满眼皆“意”,“无惜是非”。全然不顾他人是否能懂,其抒情之目的已然达成。

朱光潜先生曾言:最佳之作乃为己而作,次者为友而作,最次乃为读者而作。齐白石一生作画四万余幅,然最终留于“白石画屋”者,不过四百余幅而已。一艺术家,若处处从俗,便难以摆脱诸般束缚,获取大写意之大自由。白石作画,尚有形似之要求,张旭则不然。中华文字本身,以具象始,以抽象成,至大草则达至目的、手段双重的的顶级抽象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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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中国各类艺术之中,最为自由、最为写意者,莫若狂草。诚然,最为难学者,亦莫若狂草。若无对“先贤”律法之熟稔,无历经半个世纪“一寓于书”之硬功夫,实难达成。

“狂”之第二层含义,乃为“奇怪”“变态”。

张旭言:“‘孤蓬自振,惊沙坐飞’,余师之而作书,故而得奇怪。凡草圣尽在于此。”此间不但表明张旭草圣之理想为“奇怪”,且表明此种灵感源自大漠。张旭曾有《奇怪帖》传世,见于《宣和书谱》,惜今已不存。此种“奇怪”与“变态”,实乃一而二、二而一之事。曾亲眼目睹张旭作草之皎然(“伯英之后生伯高,朝看手把中山毫”),极为细致地记录下其作草之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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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贤草律我草狂 ,

风云阵发愁钟王 。

须央变态皆自我 ,

象形类物无不可 。

阅风游云千万朵 ,

惊龙航踏飞欲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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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游云千万朵”等等,可知此天作之草字,非《肚痛帖》之类型,乃《断千文》之类型也。即是以“隶势”为主。此种变态之“奇怪”字,于《断千文》外,虽出现不多,然亦非无有。如《肚痛帖》最后一行“非临本”(此三字意趣颇浓)之“非”字,其左边之首笔与第二笔,临写极难,不知几经换笔。然于《断千文》中,却大量存焉。如“鸡”字、“感”字、“韩”字,下笔结体,皆难以捉摸,此为一类。另一类如“威”字、“读”字,下笔更乱,难以辨其由几画所组成。即谓“奇怪”,集中体现于下笔结体之上。字之笔画,简至无可再减,乃至“略有点面”(苏轼所言),再加之“变态”,则其结果,便只能如米芾所言“每辨六七”矣。

此亦为感情之所需也。须如此书写,方能“顿挫屈郁,气踏欧虞”(董其昌之语),将书奴一扫而尽。孙过庭所言“玄鉴精通,不滞于耳目”,乃唯一正确之欣赏之法。“书吏”、“书奴”,实不足以论此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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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董逌《广川书跋》关于《断千文》曾言:

“长史于书,乃天赋也!其假借笔墨而有所见者,是得其全而后加之手耳,岂知曲直法度,自成审慎邪!观其书者,如九方皋见马,不可求之于形似之间也!当其酒酣兴来,得于会意之时,不知笔墨之非也!忘乎书者也!反而内观,龙蛇大小,络结胸中,慑慑乎乘云雾而迅起,盲风异雨,惊雷激电,变怪杂出;气蒸烟合,倏忽万里,则放乎前者皆书也,岂初有见于毫素哉?彼其全于神者也!至于风止云息,变怪隐藏,循视其迹,更无径辙。……”

其又言:

“是知以气胜者,气能盖天下,然后,可以胜天下矣!”

此等言语,于吾等理解《断千文》,颇有辅助也。即谓,《断千文》所书皆为“神”,皆为“意”,如九方皋相马一般,而绝非斤斤计较于点画形似之间。此乃观赏书法,尤是观赏狂草之唯一正确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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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之第三个特性,乃“可畏”。

张怀璀论及草书,“观之者,似入庙见神,如窥谷无底。俯猛兽之牙爪,逼利剑之锋芒。肃然巍然,方知草之微妙。庄重威严,方悟草之精妙所在也。”(《论书》)——张旭之《断千文》,着实达成此点。

且需留意,非是“可悦”,而乃“可畏”。此与封建后期,自宋元以降之“可悦”,乃至“可媚”,大相径庭。邓之诚先生曾言,宋元以降之名书家,“率有姿无骨”(《古董琐记》),大抵即指此状。《断千文》扑面而来者,恰是凌厉奇突之阵仗,每一个字,皆具岩石压顶之觉。此实值得悉心探究。唯可说,“可畏”,乃一飞扬向上之民族健康之审美观,其摒弃一切“如美”、“纤弱”、“可悦”、“可媚”之类病态。恰是此点,于封建后期,宋元以降,令人难以理解矣。彼时,充斥书坛者,如赵,如董,皆为书匠、书奴,汉唐之大气,汉唐对于力之特殊要求,再也不得见矣。故而《断千文》成“猖獗之书”,此差异何其大也!理学对艺术之扼杀,此,又为一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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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狂?并非是颠倒错乱、疯狂之意,“狂者进取”,洒脱独步,罔顾时人之赞誉,代表着一种积极向上之精神。唐玄宗曾言,儒学之外,倡导道家,然须戒于“放”(《唐大诏令集训》)。放者,即放荡而无纲纪,所谓“纲常叛周孔”是也。然而,局面一旦开启,便难以收敛。盛唐之时,三教交融,思想解放,创作自由。此卷所彰显之“逍遥游”精神,为其他时代所难觅,但其又熔铸于儒家之“风骨”内。此即为写意史上之汉唐风骨。“风骨不飞”之类弊病,此卷决然无有。亦如李白,以其惊才绝艳震撼当世,引得时人所谓“奇之又奇”,“骚人以还,鲜有此体调”(殷璠语),终究征服那个时代,代表那个时代一般,张旭亦曾被呼为“颠(癫)”,亦最终征服并代表了时代。

欣赏《断千文》之类的狂草,需把握三点:其一为“率意超旷,无惜是非”,此点前边已然论及;其二是“割之鸿漾”之“幽险狰狞”,此亦为扑面而来的首要印象,唐人时兴称之为“可畏”,这又是“墨鬼乌神”论者不敢直面的了;其三,乃是仙气,此乃盛唐所独具。当然,其首要者乃惊天动地之阳刚之美,此乃真话。它乃时代之子,极难仿效。它如李白之诗般,具一种仙气,任后世何种词汇,亦难以形容。果然,此种仙气,在山谷、枝山、觉斯的狂草中,再难觅见。相较而言,倒是觉斯,稍具些“野气”罢了。

(鸣谢韩玉涛先生慷慨激昂之张旭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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